2013年12月18日 星期三

沼澤舞舞 Heleodromia Haliday, 1833

盤旋於如此低矮的高度,卻又如同枕邊令人厭惡的飛行路徑,在身旁游移又忽近乎遠。是蚊子嗎或是人稱小黑蚊的台灣鋏蠓,正自覬覦為圖輕便,偷懶選擇的短褲所露出的小腿肚。當然看見這種高頻振翅的動作,無論是甚麼牙尖嘴利的雙翅目,通常可沒有閒情逸致去招惹。我輕輕揮一揮袖口,非是惡意的驅趕,只是想免於惱人的口針叮咬之下的灼熱與搔癢感。嗯,這是一個燜熱的夏天,除了濕黏的脖子稍有不適,我可不希望手腳又多了甚麼奇怪的草莓。偶然見他以不尋常的姿勢,停棲在一段枯枝上,卻也才發現,又是人類自古對雙翅目固有的誤解,而致總想一巴掌讓他不再騷擾。其實我們對昆蟲的厭惡,常是來自無知。


舞虻科 Heleodromia sp. 正在吸食獵物

舞虻,又被稱作舞蠅,成蟲不超過 5 mm,腹部常細扁彎曲,幼蟲具多對偽足,水棲以腐植質為食。會以特別修長的後足在飛行中攫捕小型昆蟲,並已刺吸的口針將獵物於體外消化並吸食。想當然耳不似叮人嗜血的蚊蟲對人畜有何危害,甚至那些妨礙我們進山郊遊的蚊子反倒還是它們的獵物。至於所見到在身邊徘徊,也不過是正好靠近而已,畢竟昆蟲通常可不會想接近人類這種如此巨大的生物。舞虻是一喜棲於野外潮濕環境的物種,說沼澤倒是誇張了些,但在陰濕的角落,總不免令人聯想到蚊蚋成群的沼澤,而在眾多看不清的小黑點間,也實在不易馬上辨認出,誰正準備在裸露的肌膚上大快朵頤;而誰又只是被我們轟然的步伐,與衣角所帶起的颶風驚嚇而倉皇竄起。這種奇妙而渺小的存在,充塞在我們四周,莫說不引人注目,甚至常被當作屠殺的對象。

另一種舞虻 Heleodromia sp.


聽到舞虻,除了一張圖、一串標本之外,似乎很難讓人有甚麼聯想。畢竟,少了吸引人的外表,也無特殊的生態或經濟重要性,又身屬眾所排擠的雙翅目,除了專精此類群的分類學者,會對其雄蟲所具有怪異的生殖器感興趣外,總是不會受人關注。不過其實光是這個名字就充滿了故事,且談到過去分類學者把這群短口器、翅脈分岔膨大、橫脈遠離翅基的物種稱作 Empididae (暫譯舞虻科)。然而翻譯上卻也不知應用何種俗名稱之,只見在親緣上接近另一群喚作虻的生物,根據習性有盤旋飛舞及求偶之行為,便以舞虻為名。然而事情還沒有結束,因為發育上的特徵與其他虻差異甚大,又有近代的分子資料認為,Empididae 應該與另一群稱作蠅的昆蟲有較近的親緣,故而有人認為應被譯作舞蠅。同樣的,另有一群與舞虻相近的昆蟲 Dolichopodidae (暫議長足虻科) 則也在長足虻、長足蠅的兩個譯名上迷惘。但是,蠅與虻的分界,始終劃分不清,即便是在講求用詞精確的學術圈裏,不同類群的關係,以及何以名之,方可反映其具有的生物特性以及演化歷史,總是爭論不休遲遲難有定論。

長足虻科未確定種

不過話說在中文的俗名裡則更是紛亂,蚊、蚋、蠓、蠅、虻總是不分的,最初當然沒有人對這些昆蟲做過明確的定義,而後人的以訛傳訛、誤用、誤植更是不勝枚舉。每當看見細小飛過的,就說是蚊子,而稍肥胖些的就說是蒼蠅,就連在英文裡,我們也用 fly 一詞統稱所有雙翅目的昆蟲。彷彿在語文上,我們並不是很在意部分的名稱,尤其是在人類心目中越為低下或劣等的生物,就冠以一個籠統的稱呼,是不願意在上面多花精神做區分之意。當然事實上,享有這種偏見的昆蟲也是數隻不盡。這乃是我們一種驕傲的心理,然而面對昆蟲時能夠發現自己的無知,也才會認清何謂謙卑。

    「借我看一下你剛剛拍的。話說這到底是甚麼啊?




不過如果還有人會關心那些一閃即逝的模糊影子,就表示我們還懂得自己的渺小。人總是遠無法平等的對待某些生物,這是我們種族的缺陷嗎?商禽曾轉述蚊子對於我們的掌聲所致謝,聽來倒有些諷刺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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